界面新聞記者 | 楊志錦
界面新聞編輯 | 王姝
寧波銀行（002142.SZ）4月末公布的數(shù)據顯示，截至今年3月末該行資產總額3.4萬億元，高于上海銀行（601229.SH）1000多億元。在總市值、營收、凈利潤三項主要指標超越上海銀行后，寧波銀行總資產也首度超過上海銀行。
與此同時，江蘇銀行（600919.SH）在總市值、營收、凈利潤三項指標超越北京銀行（6011969.SH）后，在總資產這一核心指標上也逼近北京銀行。
數(shù)據顯示，今年一季度末江蘇銀行總資產44596億元，距北京銀行不到100億元?？紤]到江蘇銀行的增速更高，二季度末江蘇銀行總資產規(guī)模存在超過北京銀行的可能性，屆時或將新晉城商行“一哥”。
它們也是最早入選我國系統(tǒng)重要性銀行名單的四家城商行。四家銀行的主要指標不僅居城商行前列，也高于尾部甚至個別中部的股份行，是中國銀行業(yè)的佼佼者。但在城商行內部，四家銀行你追我趕，競爭激烈。
2016年11月，隨著上海銀行在上交所掛牌，四家銀行均完成上市。上市初期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主要指標位居前列，是名副其實的“一哥”、“二哥”，但2020年以來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奮起直追，城商行的位次已然生變。
對公信貸、金融投資驅動資產擴張
資產規(guī)模是衡量一家商業(yè)銀行的關鍵指標，因為規(guī)模越大，理論上銀行可通過利差賺取更多收益，一定程度上也能帶來更多的手續(xù)費及傭金收入。
數(shù)據顯示，2016年四大城商行資產規(guī)模由高到低分別是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、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，這一位次一直保持到2021年，此后發(fā)生變更：2022年江蘇銀行總資產超過上海銀行，并在今年一季度逼近北京銀行，寧波銀行則在今年一季度超過上海銀行。
截至今年一季度末，四家銀行總資產規(guī)模由高到低分別為北京銀行（4.47萬億）、江蘇銀行（4.46萬億）、寧波銀行（3.4萬億）、上海銀行（3.3萬億）。
“風起于青萍之末”，資產規(guī)模的超越在2020年已開始顯現(xiàn)。2020年以來，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總資產增速回落至個位數(shù)，但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仍保持兩位數(shù)增長。
進一步分拆可知，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資產增速較高主要因為對公貸款、金融投資增長較快。財報數(shù)據顯示，2019年至2024年間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對公貸款分別增長了1.3倍、1.7倍，而期間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對公貸款增幅不足60%。經過多年增長后，2024年末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對公貸款余額分別達到1.3萬億、0.8萬億，分別逼近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。
從行業(yè)看，2019年至2024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租賃和商務服務業(yè)、制造業(yè)及水利、環(huán)境和公共設施管理業(yè)對公貸款增長了一倍以上，是驅動對公貸款增長的主力，而北京銀行三項對公貸款增幅不足90%。
究其原因，江蘇、浙江是經濟大省也是制造業(yè)強省，這為當?shù)刂圃鞓I(yè)信貸投放提供了充足的空間。同時，近年來重大項目向經濟大省傾斜，也為當?shù)厮然椖抠J款投放提供了增量。
此外，江蘇浙江融資平臺數(shù)量較多、融資規(guī)模較大，2019年以來監(jiān)管部門推動融資平臺隱性債務置換，作為地方法人銀行的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可能提供了一定規(guī)模的置換貸款，導致租賃和商務服務業(yè)、公共設施管理業(yè)等融資平臺相關行業(yè)的貸款增長較快。而北京、上海則在2022年前后實現(xiàn)隱性債務清零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期間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房地產貸款出現(xiàn)下滑，對公司貸款貸款形成拖累。如上海銀行2024年末房地產對公貸款約1200億，相比2019年末下降300多億，而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基數(shù)較低，2024年房地產對公貸款相比2019年還有上升。
金融投資方面，2019年至2024年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增長了一倍左右，而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則增長不到50%，2024年四家城商行金融投資余額大體相當，均在1.4萬億左右。
其原因可能在于，為應對疫情沖擊，2020年后積極的財政政策更加積極，地方債額度快速增加，作為經濟大省的江浙兩省獲得了更多的地方債額度，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作為當?shù)氐胤絺某袖N商，買走了兩省相當比例的地方政府債券。
資產規(guī)模很重要，但規(guī)模也不是萬能的。如果盲目擴張而忽視風險管理將會出現(xiàn)不良，進而拉低利潤甚至吞噬資本。
數(shù)據顯示，2024年末四家城商行不良貸款率均低于1.4%，顯示它們資產質量較為優(yōu)良。其中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不良率低于1%，意味著二者資產規(guī)?？焖贁U張的同時對風險進行了嚴格管控。
盈利能力比較
雖然資產規(guī)模尚未超過北京銀行，但江蘇銀行營收早已超過北京銀行。
Wind數(shù)據顯示，2020年以來江蘇銀行營收持續(xù)超過上海銀行，2022年后持續(xù)超過北京銀行，2022年寧波銀行營收首度超過上海銀行。2024年江蘇銀行、北京銀行、寧波銀行、上海銀行營收入規(guī)模分別為808億元、699億元、666億元、530億元。
這是因為，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凈息差更高。財報數(shù)據顯示，2024年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凈息差均為1.86%，較北京銀行高出近40BP。這使得寧波銀行總資產雖然相差北京銀行上萬億元，但2024年其營業(yè)收入僅低于北京銀行30多億。
2024年上海銀行凈息差為1.17%，在四家城商行中處于末位。這與其大本營有關——上海是中國金融業(yè)最發(fā)達、競爭最激烈的城市之一，上海貸款尤其房貸利率一段時間內全國最低，上海銀行貸款收益率也是四家銀行中最低的。
北京銀行所在的北京也是金融資源最為集中、競爭最為激烈的區(qū)域之一，但其貸款收益率比上海銀行要高，同時其存款成本率為四家銀行中最低，2024年北京銀行凈息差為1.47%，高于上海銀行。
拉長時間看，2024年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、江蘇銀行凈息差相比2019年年分別下降了49BP、54BP、8BP，而寧波銀行則上升了2BP。這說明在2020年以來的降息周期中，寧波銀行、江蘇銀行的息差管控更為有力。
較高的凈息差疊加較低的不良率，意味著江蘇銀行與寧波銀行的盈利能力更強，市場也給予了二者更高的估值。從凈利潤看，2022年江蘇銀行超過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，同年寧波銀行超過上海銀行，并在2024年超過北京銀行。
從市值看，2019年寧波銀行異軍突起，市值超越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躍居城商行首位。2022年江蘇銀行市值超越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，并向寧波銀行靠近，2024年兩家銀行的市值較量進入膠著狀態(tài)，但近期江蘇銀行已勝出。5月8日，江蘇銀行市值1910億元，高出寧波銀行200多億元。
城（省）運與人為
1995年，國務院決定在城市信用社基礎上組建城市合作銀行，城商行由此登上歷史舞臺。在此后30年間的發(fā)展過程中，雖然諸多城商行實現(xiàn)了跨省經營，但城商行所在城市及省份才是城商行的大本營。
在大本營，它們有當?shù)氐胤秸闹С趾唾Y源傾斜，而在異地，它們不僅要與國股行競爭，還要與異地城農商行競爭，異地展業(yè)并不容易。因此，某種程度上城商行的命運與所在城市及省份的經濟發(fā)展深度綁定，所謂“城（?。┻\即命運”。 ????
前述四家城商行均處于經濟發(fā)達區(qū)域，這為它們成長為頭部城商行奠定了基礎。不過比較來看，江蘇、浙江的經濟體量要高于北京、上海，這使得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的發(fā)展空間更大。
一個有意思的數(shù)據是，城商行未來可能的“一哥”江蘇銀行省外分行數(shù)量最少，其業(yè)務也主要集中在江蘇省，2024年其江蘇省內貸款占比高達86%。寧波銀行也是類似，其64%的信貸投放在浙江省。與2019年相比，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省內貸款的占比還出現(xiàn)上升。
而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外地分行數(shù)量較多，外地貸款占比高于本地。2024年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本地貸款占比分別為42%、48%，前者相比2019年下降3個百分點，后者相比2019年略微上行0.4個百分點。而同期，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江蘇、浙江地區(qū)的信貸占比出現(xiàn)明顯上升。
毫無疑問，江浙兩地正成為城商行競業(yè)的“新戰(zhàn)場”。正如北京銀行原行長楊書劍2023年8月在該行業(yè)績會上表示：“除了在北京地區(qū)扎根比較深之外，我們在長三角地區(qū)布局的網點比較多，投入也比較多，希望在長三角地區(qū)再造一個北京銀行?！?/span>
這一變化的背后其實是中國經濟金融版圖發(fā)生深刻改變。在經濟高速發(fā)展階段，中西部地區(qū)經濟增速更高，中西部城商行也有良好的發(fā)展基礎。高增長時代到處都是機遇，城商行異地展業(yè)的壓力也較小，擁有更多省外分支機構的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可通過異地擴張實現(xiàn)增長。
但2019年以來，宏觀經濟增速放緩，流動性加速流向長三角、珠三角等東部沿海省份，而西北東北等經濟欠發(fā)達地區(qū)流動性在顯著減弱，進而形成“強者恒強”的態(tài)勢。
官方數(shù)據顯示，2024年江蘇浙江兩省新增社融合計5.5萬億，占地區(qū)社融的20%，相比2019年上升0.3個百分點；2024年江蘇浙江兩省GDP合計22.7萬億，占全國總量的16.8%，相比2019年上升0.5個百分點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2022年來中央高層會議多次提出“經濟大省挑大梁”，政策支持舉措也在增加。中央財辦有關負責人去年末表示，在資金支持上，可加大超長期特別國債、地方專項債的支持力度，擴大專項債使用范圍，在項目申報、資金分配等方面給予更多自主權；在要素保障上，可在土地、能源、環(huán)境、數(shù)據等要素配置方面加大支持，對用地、用能、用海等指標給予傾斜，國家重大項目實施指標單列；在改革開放上，可支持經濟大省積極探索開展首創(chuàng)性、集成式改革，賦予更多先行先試權等。
這一基調下，未來包括江蘇、浙江兩省在內的經濟大省預計有更多資金、重大項目等傾斜，其社融、GDP占比可能還會提升。這將夯實這些地方城商行發(fā)展的基礎，但“人為”也是重要因素。
廣東30多年來一直是全國第一經濟大省，但其省內城商行并沒有一家成長為頭部城商行：位于廣州的廣州銀行因為治理結構缺陷等問題，至今仍未上市，2024年總資產上不到萬億，凈利潤僅10億；位于深圳的全國第一家城商行——深圳城市合作銀行2006年被中國平安收購，消失在歷史長河中。
而北京銀行、上海銀行、江蘇銀行、寧波銀行則抓住了引資重組、改制上市、跨區(qū)經營等機遇發(fā)展為頭部城商行，核心指標甚至超過了部分股份行。